小溪湾
潘佳营●著
每逢碰到不顺心的事，或遇到精神上的困扰，或只是厌倦于生活步伐的单调，我总喜欢找个僻静的角落，来梳理我那紊乱的心思。很自然地，我就想起了那个小溪湾。
我会在布满碎石的临水之处，打开我的折椅，然后坐下来，静静地欣赏周围的景色。
右边不远的岸上耸立着几块嶙峋的大石头。左边是小溪的上游，不急不缓的流着。流到我正前方时拐了个弯，越过溪底的一些砥石，发出节奏有致的淙淙流水声，然后朝前方流去。背后是一条小支流，它默默地把自己微不足道的流水，涓涓地慷慨地捐赠给比它大十倍的洪流。三面环绕着这个小溪湾的是二三十尺高的斜坡，斜坡上是一片落叶林。
记得早春一个没有太阳的清晨，我带着沉重的心情，像往常一样来到了这个小溪湾。那时绿叶已经冒出了枝头，满山遍野尽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绿──那种绝对纯净，近乎透明的绿！虽然天已亮了，一袭薄薄的晨雾还笼罩在溪边高耸的林间，依依不肯离去。枝头不时传来悦耳的鸟鸣，为眼前的景物增添了勃勃的生机。
我纹丝不动地坐着，屏着气息，深怕惊动了枝头上的小鸟，也害怕搅乱了周围的薄雾。我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灵气，来自四面八方，正慢慢地渗进我的身体，拂去了我心中的忧郁。
记得前年秋天，在那场四处肆虐的暴风雨之后，我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那个小溪湾。我不敢抱着侥幸的心理，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还是让我惊愕：在那个我所熟悉的小湾上，狼藉地横陈着几棵被狂飙刮倒的大树，而那片布满碎石的溪岸，早也已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总之，往日一岸的秀丽，已经变成了满目的疮痍！
我伫立良久，最终只好怀着一种失去了挚友的心情，攀上溪边的山冈，沉重地踏上的归途。
次年初春的时候，雨水比往年多。几场春汛之后，我忽然又想起了我的小溪湾。我穿上了防水鞋，披上了风衣，带着想会见老友的急切，又步上了那个熟悉的小山冈。树林仍然是光秃秃的，抬头仰望，在盘绕交错的枝桠之外，是浓云满布的天空。去年落在地上的枯叶，经过了两场冬雪和几场春雨，已经柔顺地依附在地面上。脚踩上去，是地毯般的柔软和舒适。
我从山冈上俯瞰下去，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片银光闪闪的世界。一股汹涌的洪流，从前方滚滚而来，在前头拐了一个大弯，再向右方奔驰而去。伴随着那奔腾的水流的，是那千军万马的声响。我入神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色，赫然发现原本挡道的那几棵大树，早已不见了踪影。它们大概已经随着前几次的春汛，被带到遥远的下游去了。这个发现使我兴奋异常：我以为永远失去的那位挚友，忽然又安然无恙地回到我的眼前！
最后一次春汛过去之后，我又提着我的折椅，来到了我的小溪湾。我拿出了本子，开始在上头涂写起来。我要和她──我亲爱的小溪湾──静静地分享这久别重逢的时光……
2000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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