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声音


潘佳营●著


  转眼离开岛国已经快二十年了。二十年前,当我和岛国的那群朋友还是血气方刚的青年的时候,我们曾经举酒谈论天下大事,无限慷慨激昂。我们诚然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至少尝试发过一点细微的声音,虽然是不曾留下半点回响的声音。

  然而,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我们这一代人却出奇地沉默,纵然是身不由己的沉默。

  其实,真正的生活,可以是多姿多采、充斥着各种哪怕是不十分和谐的声音的,正如我目前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见证的那样。可是,在我所居住过的岛国,生活,却被安排成秩序井然、没太多的声响:它是由几个精英设计出来的大转磨,没个人都被安排好一个位子,然后被勒令一步一步地、静静地往前推。

  有人倒下了,自有新人接上。倒下的时候,或倒下之前,最好是静静的,不要发出声响。

  就这样,再过几个二十年,我们这一辈人,就都会精疲力竭,一个接一个,静静地死去。

  并不是故意耸人听闻,而是很可能的事实:要是我们当中再没有人尝试为自己谱出心曲、或记录下同辈人的经历和心路历程,在漫漫的的历史长河上,我们这一辈人──这一辈属于最后几届受中文教育的岛国子民──恐怕会好像从来没在世界上生存过一样,不曾激起一丝涟漪、不曾留下半声回响。

2000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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