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龙头


四个龙头


潘佳营●著


1
        我度过童年的地方,据说是块风水宝地。用行家的话说,那里有四个龙头。

  我对风水了解不多,对行家的术语更没仔细研究,只知道四个龙头代表的是最高的品位。上次回新加坡,中学同学老胡告诉我说:那位风水先生是个德高望重的僧人,他的话,一向受人尊重,也使一位资深的当政官员深信不疑。也多亏了这一点,要不然,以新加坡地少人多的情况,我老家及左邻右舍已经被拆除了二十多年,那块地方不可能到现在还是空着的。

  “我知道你想去什么地方。明天我有空,可以带你去走走!”热心的老胡在电话上这样对我说。

  我那时刚到新加坡第三天,离前一次回来足足相隔了九年。

  从有四季的温带来到长年是夏的热带,从一个广阔的大陆来到一个人挤人的小岛,从一个相对宁静的小城来到一个热闹喧腾的都会……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使我受到两种不同文化的反复冲击,心潮澎湃。

  也许,和旧友交谈,能帮助我重新认识这个曾经是那么熟悉、可是现在却变得这么陌生的新加坡吧!我这么想着,便巴不得能早些和老胡见面。

  第二天老胡果然来了。坐了一会儿,他便领我乘电梯到政府组屋的楼下去。我必须由他领着,因为尽管我在这栋组屋里已经住了三天,但还是觉得楼下的格局像迷宫一样,每次下楼去散步,总得费一番周折,才能找到能升到自己所住单位的电梯,功德圆满地回到我的住所。

  他把我带到他的摩托单车前,示意我骑在后头。我急急地又摆手又摇头,因为三天来我已经领教够了新加坡的交通。每一次坐在汽车的前座,便得到一次提心吊胆的经验:新加坡人煞车之迟,超车之急,按喇叭之猛,经常使我倒吸一口气。在美国开了那么多年车,我从来没那么紧张过。

  老胡微微一笑。从他的表情,我猜想他一定觉得我胆小如鼠。他骑摩托单车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觉得再安全不过,一点也不用紧张。不过,他是一个很随和的人,看到我那副胆怯的模样,他即刻走到马路边,举手一挥,一辆的士便停了下来。

  “到庇雅士蓄水池去!”他对司机说。

  我马上精神起来。庇雅士水池就在我老家附近,小时候,我曾在那里度过不少快乐的时光。


2
        车子飞快地经过一栋又一栋崭新的高楼。楼越是新,我越觉得生疏;越觉得生疏,便越发心慌起来。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老胡和司机却犹豫了,倒是我一眼就认出通往蓄水池的小路。

  下了车,我们一起走上一条斜斜的柏油路。

  记得左边本来有一棵百年的参天大树,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小停车场。不知道是那棵大树死了才建成停车场,还是为了建停车场而把那棵大树砍了。

  小时候,我经常和兄弟姐妹,堂弟妹,表弟妹来这里玩。我们一夥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地从老家出发,下了一个大斜坡,越过了汤申路后,便来到浓荫密布的庇雅士水池的入口。

  那时候,我们通常都会聚集在路旁那棵大树下。我们围住大树,手拉手合抱那巨大的树干,惊叹它为什么能长得那么高大。要不,我们就会在树下那三张石凳旁,跳上又钻下的,追逐着玩。有时刚到路口,却发现树下的石凳已经被成双成对的男女占着了。他们那些人说来也奇怪:有的低着头,说着没完没了的话也不觉得口干;有的靠得那么紧,在大热天里一点也不怕把彼此热坏;最糟糕的是,有的竟然厚着脸皮,在那儿吸着彼此的嘴唇,真叫人作呕!……于是,年纪较大的孩子便会急忙高声叫起来:“不要看!”

  这声叫喊,竟然和军队操演中的“向右看”的指令起着同样的效果:我们每个人都赶忙把头转向右边,挺起胸,昂起头,快步地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个调皮鬼故意留在最后,回头去偷看精彩的演出。这个调皮鬼会很快变成倒霉鬼,成为大家攻击和嘲笑的对象,可说是得不偿失。

  除了那棵大树,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大的改变。

  上了小斜坡,柏油路总算到了尽头。在左前方,出现一片辽阔的水面,那就是阔别多年的庇雅士蓄水池。近处有一个支柱镂花的铁亭子,伸向水池的深处。亭子下有一个了望台,由长方形的大白石砌成,直深入水池的底部。经过多年的风雨,这些白石已经变成了深灰色。通往了望台的甬道被一道铁门挡着,向来就是如此。小时候每次经过这里,我心里总在想:几时能有机会到亭子上去看看风景,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可到现在我还只能这样期望着。

  左边是大土坝。土坝的背水面长着茂密的绿草,修剪得整整齐齐,斜斜地向下伸展六七十尺,连接着下边的一个小油棕园。小时候来到这里,我们那伙人中几个比较勇敢的男孩便会把身体一横,躺在土坝顶上,然后一起滚下草坡,看谁先滚到坡底。不用说,那些胆小的女孩都不敢那么做,她们只在下边呐喊助威,同时提醒那些昏了头的英雄别滚到沟渠里去,变成狗熊。偶尔,必须强调是偶尔,她们当中也会有人演出美女救狗熊的壮举。

  坝顶是一条笔直的甬道。铺在道上的小砖块,摆成了漂亮的几何图形。这条甬道延伸到远处几棵树木的地方,然后在那儿拐了个弯。要是从拐弯处再往前走,将会来到一个钢骨水泥的小桥,过桥后能通向高尔夫球场。甬道拐弯的地方有一个由石头和钢板筑成的水闸。记得小时候,我有几次在豪雨之后来到这里,站在那座小石桥上,久久地观赏着周围的盛景。那时水闸总会打开,汹涌的流水,发出雷鸣般的巨吼,像万马奔腾似的冲过桥底的渠道,涌向远处两个形状像一对眼球的巨大圆孔。圆孔的上头就是汤申路。

  晴天的时候,我有时也会和几个同学相约,来到大圆孔附近的小溪里去捞一种寸来长的大肚鱼。有时捞鱼捞累了,我们便会在圆孔底下找块乾净的石头坐下来,一面聊天,一面听着从圆孔上头飞驰而过的汽车的隆隆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水闸附近,就是加冷河的发源地。

  坝顶两边每隔几步便摆着一张镂花的靠背铁椅,漆成白色。铁椅之间是长方形的花坛,种着绛紫嫣红的花。坐在靠背椅上眺望,正面是一片辽阔的水面,环绕在葱郁的热带绿林之中。左边的林木比较稀疏,露出几片青色的草坪,那就是高尔夫球场。正前方的远处,在粼粼的水波尽头,突起了一垛高高的青草斜坡,那是庇雅士上段水池的土坝。


3
        我提议到水池的右边去散步。

  这里近水,一片窄长的草地直延伸到水池的岸边,一片茂密的树林又紧紧地挨着草地。走在浓荫遮盖的草地上,听着树间传来林的虫鸣声,看着涟漪微泛的水面,心境自然而然的就平和了。

  前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伸进水面的岬角。走到岬角的末端,三面环水,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那是我过去经常留连忘返的地方。我会躺在那儿的草地上,望着天空的云彩,作着海市蜃楼的幻想;或者把头斜靠在隆起的树根上,凝视着水面发呆,作着少年才会有的梦。

  如今,岬角依旧在,可是岬角前方水面上的那栋船屋却不见了。

  记忆中的船屋,是一座平房式的小建筑,绿顶白墙,一进门便是一排直伸入水中的石梯。屋子的背面没有墙,以便让小船出入。这些小船都是供水池管理人员用的,白天大都派上用场,只有黄昏或星期天才驶进来停泊。

  记得有一次,我和两个小学同学偷偷来船屋内钓鱼。一个叫阿水,带着一罐蚯蚓,还有一根绑上鱼线和鱼钩的棍子。那根棍子磨得光亮,还涂上一层透明漆。起初我们都以为他特别喜欢钓鱼,所以这么讲究。后来才知道那根棍子原来是他祖父的拐杖。他祖父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用拐杖打他的小腿。因此,经过一番犹豫之后,他终于作出了把拐杖改成鱼竿的重大决定。根据他的理论,用它来钓鱼总比打人更有用处些。

  阿水长得又小又黑,虽然比我大一岁,却只有我的肩膀高。看他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很可能是患了消化不良的毛病。

  另一个同学叫阿通。他的个子也不高,但比阿水高出半个头。他父亲是个鸡农,靠卖鸡蛋为生。有几次我放学后到他家去帮忙收鸡蛋。那些鸡都关在一个紧挨着一个的笼子里,每个笼子只能容下一只鸡,连转身都不容易。一旦被关了进去,这些鸡过的日子就可以用“啄食,拉屎,生蛋”来概括。直到有一天生不出蛋来了,才会被提出来,卖出去,不久就成了人们炖锅里的肉。我起初很为这些鸡可怜,可是帮阿通收了一排笼子里的鸡蛋后,这种感觉就烟消云散了。那些鸡蛋多大多漂亮呀!看着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收鸡蛋的事并不太难:如果看到笼子后面的斜格子上有蛋,小心拿起来放进篮子就是了。如果格子上没蛋,据阿通吩咐,也要用手把鸡尾巴往上提一提,看看鸡肚子下面是不是藏着蛋。我从小就听大人说不可以看鸡屁股,因为会容易脸红。因此,对提鸡尾巴的事,我总是觉得不放心。有几次提得太猛,不小心看见了鸡尾巴下面那个不应该看的圈圈,我便会赶快转过头去,“呸”的一声往地上猛吐一口口水,据说这样就能解除看到鸡屁股所带来的霉气。阿通一定是不懂这个秘诀,要不然在课堂上背不出书来时,他的脸一定不会憋得那么红。记得有一次,大概是由于他不小心多看了几个鸡屁股的缘故,他在课堂上又咿咿唔唔地背不出书来,脸上很快就憋得像红番茄一样。老师看到他那个样子,便气极败坏地说:“阿通!你真是不通!”

  阿通背书也许不内行,可是钓鱼却很精通。他带着一个小桶,里面也装着一罐蚯蚓,一小卷鱼线,几个鱼钩,加上一把小刀。钓鱼之前,他陪我到树林里去,折下两根树枝,用刀修几下,便成了我们的鱼竿。这样的鱼竿当然不比阿水的拐杖阔气,可是钓起鱼来却一点也不逊色。

  就这样,在那间船屋内,我们各据一方,静静地享受着钓鱼的乐趣。阿通带来的小桶里,不知不觉就装进二十多条鱼了。不久,我又钓上了一条鱼。阿通照例提起桶来,让我把钓到的鱼放进去。就在那一刹那,从岬角的那一端忽然传来了响亮的喊叫音:“小条!你们在那边做什么?偷钓鱼是不是!”

  在那么寂静的环境里忽然传来那样响亮的声音,使我们都大吃一惊。阿通的手一松,装着二十多条鱼的小桶即刻掉了下去,发出“噗通”一声巨响。受到这一声的惊吓,阿水的拐杖也“卡喳”的一声掉进了水里。我们都不约而同地从船屋底下的缝隙看出去,当下都变得目瞪口呆──是警察!

  我们对看了一眼,各人的脸上都明明白白写着一个字:“逃!”

  我和阿水先冲了出去。阿通的动作向来比较缓慢,愣了一下才跟了出来。跑出二十多步后,我回头看了看阿通,发现他只落后了五六步,离警察还远,便放了心。

  现在船屋是没了,而那两位小学的同学也早和我失去了联络。我不晓得他们能否感觉到,此时有一位老同学,正在这方旧地想念着他们?


4
        我和老胡又走回坝顶,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了下来。我们谈得很多,也谈得很杂。过去在中学的时候,我们都属于一个自发性的学习小组的成员,经常聚在一起谈论天底下一切值得谈论的问题。那时我们都热情万丈,充满理想,对不合理的事,都没保留地表示出同仇敌忾。用句俗话说,那时我们的头上,都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棱角。

  二十年了!在社会上磨了二十年后,我们发现彼此的棱角都被磨平了许多。唯一不同的是,由于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跳到另一个更大的、磨损能力却并不太强的社会里,使我至今还保留了比他更多一些的棱角。

  我和老胡对一些事有不同的看法,对一些意识形态的问题也起了一些争论,甚至还为了美国两党制的优劣问题而相持不下。谈起前边提到的那位资深政府官员的时候,他的语气中出现了过去所缺乏的崇敬,而我却认为那种崇敬是没有必要的。我始终觉得,政客只不过是一种职业,既不低贱、也并不特别高尚,用不着因为他们说了一些漂亮的话或做了一些其实不是他们能力所能左右的好事,就对他们特别肃然起敬;也犯不着因为他们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或做错了一些事,就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更不用因为他们在权力宝座上赖久了,就把他们当成神。就连我这个朴素的看法,他也是不太赞同的。

  不过,那些意识形态上的争论,最终还是让位给我们多年的友情。我们后来相约,十年之后,再来举酒畅谈天下大事,看看岁月能否使我们变得更睿智些。毕竟,潮起潮落,最后留在岸边的,是那些坚硬的岩石。意识形态是潮水,友情是岩石。

  我们沿着土坝的斜坡往下走,来到了小油棕园。

  我俯身捡起了几粒油棕子,赏玩了一阵。小时候,我曾经和我的大哥来这里捡油棕子,然后把它们浸在椰油里一星期,再拿出来打磨,这样重复几次,这些表面粗糙的油棕子便会变成黑亮亮的装饰物,可以用来做成锁匙扣上的悬垂,或当成小摆设。

  我把捡到的那几粒油棕子放进袋子里,决定把它们带回美国去,因为它们珍藏着一个美丽的回忆。

  我们沿着来时的小路离开庇雅士水池,越过汤申路后,便来到了对面的小贩中心。老胡为我叫来了一碗海鲜面,坚持非由他请客不可。在美国,我已经习惯了各自掏腰包吃饭的做法,不过,看到老胡盛意拳拳的样子,不忍心拒绝他,加上新加坡的钞票花花绿绿的,看了令我眼花,算来算去也老算不来,付钱的事,不如交给他去办的好。

  那碗海鲜面的确好吃,也许它唤起了在我胃里蛰伏已久的新加坡味觉,也许它参进了一份甜丝丝的友情。

  吃完面后,我们又聊了一阵。老胡忽然问我:“怎么样?你说我是不是很了解你?庇雅士是你想来的地方,对不对?”

  “没错!这的确是我想来的地方。不过,它只是龙身的一部份。我还想去看看龙头呢!”


5
        这次是由我带路。

  我们沿着小贩中心后面一条倾斜的小马路往山坡上走。右边是依山坡而建的一排商店,左边是一些砖房。小时候,这一带是英军的家庭住宅区。那时,我们都称英军为“红毛兵”。红毛兵住的屋子,理所当然就叫“红毛屋”。我念小学的时候,新加坡刚独立不久,一部份英军撤退了,腾出来的屋子就住进了华人(当时我们还习惯把自己叫做唐人),屋子却还是照样叫“红毛屋”。就好像和尚跑了,搬进了尼姑,庙还是叫庙一样。几年以后,英军完全撤退了,当地人终于完全取代了“红毛人”成了屋子的主人,而屋子呢,信不信由你,却还是叫“红毛屋”。

  那条马路看起来和从前没两样,倒是路旁的屋子却变了样。以前这里的屋子都是单层的,屋前经常都留着一块小小的草地,种着怡人的花木。远远望去,整条马路旁的屋子显得很和谐美丽。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有的改头换面,多盖了一层;有的索性拆掉原屋,盖成了臃肿夸张的三层楼房;有的虽然还保持着单层,可是前后都大肆扩充,占去了屋前屋后的草地。如果说以前这一带的房屋像纯朴的村姑的话,现在那些村姑都变成了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了;更糟的是,有些看起来还像极了过气的老妓女──虽然极力涂脂抹粉,可还是掩藏不住年老色衰的事实。

  不过,这些屋子的美丑,都与我无关。我是一心来探寻那块四个龙头的宝地的。那块宝地并不在这条路上。我还必须耐心地走完这条路,再向左拐个弯,才能到那儿的。

  我终于走上了斜坡,来到了平缓的一段路。前面是一团绿色的丛林,路就在那儿到了尽头。

  快到路的尽头时,我的呼吸加深了。

  双脚踩上左边的碎石路时,我的心跳加快了。

  我急急地转头向四处张望,发现周围又和十一年前不一样了。十一年前是父亲陪我来的。那时候,虽然全村四十来栋屋子已经给铲平了,可是位于山顶的戏台和大人公庙却还留了下来。现在,就连戏台和庙宇也都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片穹形的山头地,左边傍着属于“红毛屋”的一排长篱笆,右边和前边则是一片逐渐向下倾斜的山坡。坡底长着几棵树木,透过树叶的间隙,可以看到电讯局的部份建筑。坡底横着一条长长的大水沟,沟壁是由两排垂直的钢筋水泥筑成的,上头围着铁栏。以前那里是一条小溪,也是我们那群小孩捞大肚鱼的好去处。把一条天然的小溪改成了钢筋水泥的沟渠,不知是哪一位自作聪明而又缺乏想像力的园林设计师的杰作。

  以前戏台还在的时候,要认出我老家的位置,是不太难的一件事,因为它就在戏台后面约二十步的地方。现在戏台拆除了,我只好沿着左边的长篱笆,一面走一面张望,好像考古学家在寻找古迹一般。终于我认出了傍着篱笆的一根粗大的电线杆。记得小时候从我父母亲的房间窗口看出去,看到的就是那根电线杆。斜对着那根电线杆,大概在二十步的地方,有一小方光秃秃的黄色的土地,在周围一片绿色的杂草中,显得格外的耀眼。那个地方,就是以前我老家前院的所在,绝对错不了!

  我半跑着来到那片土地上,情不自禁地跪下一只脚,伸下手去,摸了摸那一方黄土。我的胸膛急速地起伏着,耳中传来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就在这里,就在这方黄土的四周,我度过了生命最初的十五年!

  我不知道在那儿发呆了多久,直听到耳边传来老胡的脚步声,才清醒过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赶忙站起身来,佯装镇定地向他解释我老家从前的格局,语气中却遮盖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

  其实我的解释是多余的。怀念故土,本是人之常情。特别是在异地生活多年之后,再回到久违的故土,这种感觉更是格外的强烈。虽然眼前的故土已经面目全非,可是能脚踩在曾经印满自己足迹的土地上,就足以令人激动不已。也许,这种情怀是源自人的一种本性,一种自诞生以来就烙印在脑子里的不能磨灭的印记。就像鲑鱼一样,纵使游过了万里的汪洋大海,总有一天还会回到它原来的那条小河,逆流而上,寻找它的源头。对我来说,这里并不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山,这里是我的源头,它紧紧地系着一个遥远的梦。

2000年2月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